京都晚报

远山:我的书法生活

来源:中国艺术品理财网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发布时间:2022-04-25

  铺纸调墨,挥毫一杆大笔或小笔,尽情书写我的闲情逸致。那一定是清晨,吃过早饭,我踱步到书房的木案前,甩开膀子,练习写毛笔字。开始我的书法生话。

  阳光透过玻璃窗,伸出温暖明亮的小手,亲切地爱抚我侍弄出的,一个个笨拙幼稚的真草隶篆 。让我特别温馨,并感动。于是,就更来了精神和劲头儿。

  小时候,我也描过“红模子”,拓摹过黑乎乎的字帖,类似“乌方光大馆阁体”的那种。但那是个“读书无用、造反有理”的年月,谁有心思一笔一划写毛笔字。再说,毛笔字写好了,能当饭吃?能当钱花?所以,全校没有一个人,能写出个面目来。其实,老师也没像样教,和学生两下里糊弄。

  我父亲上过私塾,正儿八经临过欧阳询,是有“童子功”的。那时候,村里过春节,家家户户贴春联儿,就认我父亲一笔端端正正的欧体。大约从腊月二十三开始,就有街坊四邻,拿着一卷一卷的大红纸上门了。父亲坐在吃饭桌前,裁纸折格,便挥起长毫短毫,一写就是一天。下炕方便方便,都是一路小跑,借机活动活动胳膊、腿。

  有一年春节,村里一个新媳妇,也拿了两卷大红纸,请父亲写春联。她看见我们家炕上一大堆红纸,可能是心疼我父亲,也可能是不愿久等。就对我说:“二兄弟,你帮嫂子写吧。”我赶紧回答:“我写不好,没这本事。”街坊嫂子奉承我说:“你一个大学生,全公社的状元郎,还不会写毛笔字。帮嫂子个忙吧。看把你爸爸累的,让他喝口水。”

  在这位嫂子的鼓动下,我斗胆给她写了两张纸。虽然咬牙瞪眼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我仍然把大红的春联,写得像巫婆神汉跳大神儿。我一张脸肯定比红纸还红:“太寒碜了。”嫂子说:“挺好的。”说着话,嫂子就卷起我的一笔“跳大神儿”,走了。

  我一连几天心神不宁,年三十上午,我急慌慌跑到嫂子家偷看,嫂子家贴了请人另写的春联。谢天谢地。我的“大神儿舞”,幸好没有跳到嫂子家人来人往的门框上。

  恶心他爸给恶心开门,恶心到家了。 这件事“恶心”了我几十年。毛笔字让我“丟脸”,钢笔字也让我“现眼”。

  我在延庆县委宣传部工作时,我的一位领导,曾无情地讥笑我是:“用脚写字,臭到鞋窠里了。”

  我在中国纪检监察报社工作时,曾出过一本《天朗气清》散文随笔集,好多纪检监察干部因为偏爱厚爱我,便想要我一本“亲笔签名”的书 。我被胜利冲昏了头脑,好了伤疤忘了疼,竟兴致勃勃地给人“签起名来”。

  男女一批纪检监察干部,看着“我的亲笔签名”,个个瞪大双眼,像仔细打量被拐卖多年,熟悉又陌生的亲人,激动万分:“您这字写得,写得也太……太冒昧……太突然了。让我们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。真不知道该怎么夸您了。把字写到这地步,真难为您了。我的好您呐儿。”个别年轻的女干部,甚至喜极而泣,水汪汪的大眼睛,湿了一包餐巾纸。

  我干了大半生反腐败,是一个很敏感而自尊的人。为此,我买了几本“庞中华的钢笔字帖”,从“横撇竖捺”,一笔一划,规规矩矩练起。钢笔字写得多,初见成效,“比脚写得强点儿”,“丑媳妇”可以“见公婆了”。可是毛笔字,比较耗时间,须沉心静气,下一番苦功夫。而我借故工作忙,几十年来,三天打鱼,两天晒网。其实是“偷懒儿”,缺少“定力”。致使毛笔字,至今没有过关,成了我不大不小的一块“心病”。

  如今,有了比较充裕的时间,我便备足笔墨纸砚,拉开了架势。有朋友得知我要学毛笔字,就热情地要给我从“中国书协”找个老师。我说“不用了”。我在网上,在中央电视台书画频道上,看过启功、田蕴章、刘洪彪、张继、张志和、张红春、张旭光、解小青等十几位老师的讲座,但我更愿意拜古人为师。

  因为书法是传统艺术,必须认祖归宗。我觉得:比如隋炀帝、唐太宗,比如清朝的康雍乾,随便一个皇帝,都可以当我的老师。更甭说宋徽宗这样“不是专业胜似专业”的大书画家了。比如隋唐以来,考上进士的,个个都能上中央电视台讲书法。我还见过武则天、慈禧太后,还有大太监李莲英、窃囯贼袁世凯写的字,也都有模有样,均能凭自己的作品加入“中国书协”。甚至,给个“书协理事”以上的头衔,也砸不了“书协”的牌子,反倒可以给“书协”撑门面。

  有人说:学毛笔字不临帖,等于耍流氓。这我是知道的。那临谁呢?我自有主张:楷书临颜真卿,行书临“二王”(王羲之、王献之)。以前,我虽然写不好毛笔字,但是特别喜欢看历朝历代的作品,也买过很多集子。中央电视台有一部《千年书法》的专题片,我也看过好几遍。所以,对书法还是有一些认知和基础知识的。

  我为什么选颜真卿?因为颜老师人品好,他的字品亦如他的人品。

  “颜鲁公书如忠臣烈士,道德君子,其端严尊重,人初见而畏之,然愈久而愈可爱也。其见多于世者有必多,然虽多而不厌也。”北宋文坛领袖欧阳修,讲的真好,入情入理,一句是一句,句句说到我的心里。

  “颜鲁公书,雄秀独出,一变古法,如杜子美诗,格力天纵,奄有汉魏晋宋以来风流,后之作者,殆难复措手。”北宋文坛全才苏轼,更是大加推崇,直接把颜真卿的字和杜甫的诗比肩了。杜甫是“诗圣”呀,而颜真卿前面有王羲之压着哩。王羲之是“书圣”,所以后人,就把颜真卿叫“亚圣”。王羲之的“兰亭集序”,是“天下第一行书”;颜真卿的“祭侄文稿”,为“天下第二行书”。经受住了千百年来的历史检验。先贤前辈心中,自有一杆秤。

  “锋绝剑摧,惊飞逸势。”颜真卿的楷书,让我心驰神往。我临摹最多的是:多宝塔碑。因为“此碑书法腴劲,最有态度。”依次为:颜勤礼碑、颜氏家庙碑、东方先生画赞、大唐中兴颂、麻姑仙坛记、李玄靖碑、自书告身帖、郭虚己墓志铭和诗品三首,等等。

  我为什么选王羲之呢?当然因为王羲之是“书圣”。“王书圣”不仅出身高贵,书法漂亮,而且有学问,有好人缘。

  永和九年三月初三上巳节,时任会稽内史的王羲之,召集谢安、孙绰等当时41位名流雅士,相聚在绍兴兰亭,曲水流觞,喝酒吟诗,凑成了一本诗集。文坛高士大儒们,一致推举“王主席”给诗集作序。这才有了千古称颂的“兰亭集序”。至于诗集里都有哪些诗,反倒没人关注了。

  “飘若游云,矫若惊蛇。”这是王羲之50岁时,最为得意之作。“其雄秀之色,出于天然,故古今以为师法。”因为,王羲之是乘酒兴写的,所以有涂改,甚至还有丢字,有错字。王羲之酒醒后,又反复写了好几遍,倒是没有涂改,没有丢字和错字,可是书法的气势韵道,却再也不能重现了。

  “兰亭集序”是好书法,更是好文章。324个字,写了:山水之美,畅叙之乐,死生之痛,古今之感。真可谓:大胸怀,大格局,大境界,大气象。文章书法两巍峨,泰山北斗共璀璨。我不学习“王书圣”,我还能学谁?“兰亭集序”,我临了有五、六十遍,临得多了,文章也就背诵下来了。晚上散步,就常常背一背,心里挺享受的。

  东晋以后100多年,南北朝时期的南朝梁武帝,率先力推王羲之,他号令天下尽收“二王书法”15000多件,同期的晋武帝、晋元帝、宋明帝、齐高帝、齐武帝等“诸王皆求不得,处处追寻。”

  唐太宗李世民,更是王羲之的“超级粉丝”,太宗明令:“用金帛购求王羲之书迹”。因此,唐太宗、唐高宗两朝,共收集王羲之书法2290纸,装为23帙,共128卷。

  唐太宗还听取宰相魏征的高见,派足智多谋的监察御史萧翼,灌醉了和尚辨才,把流落到辨才手里的“兰亭集序”,终于骗进了皇宫。让吃不香睡不着的李世民,遂了心愿。

  李世民当然爱不释手,“置之座侧,朝夕观览。”皇帝日理万机,百忙之中,常常拔冗“手摹心追”。李世民拜“书圣”为师,又日加操练,书艺快速长进。皇帝的本职干得辉煌,书法雅好也玩得漂亮。我游山西太原的晋祠,曾买过一本李皇帝的“晋祠铭”,书艺果然超凡脱俗,深得“王书圣”的真传。来了兴致,我也临摹过几回。

  李世民还特别重视书法教育,他在百忙之中,专门办了一个书法高级培训班。李皇帝亲任“校长”,他让书法宿将欧阳询、虞世南担任教授,让书法新秀褚遂良担当“班主任”。在京城五品以上领导干部子弟中,招收“笔性好”的“书法苗子”,作为学生。夏练三伏,冬练三九,日以继夜,挑灯苦临,皇宫里收藏的“二王”等历代名家法帖。每班20个学生,先后办了三期,共60人。

  万分遗憾的是,如此“高规格、超豪华”的“皇帝书法班”,竟没有培养出一位正儿八经的书法家。让我扼腕叹惜,百思不得其解。

  唐太宗爱临“兰亭集序”,还让身边的大臣,同时也是书法大师的欧阳询、虞世南、褚遂良等,加班加点临摹。发现哪个官员表现好,工作有了成绩,唐太宗就把几位大师临摹的“兰亭集序”,像发奖状一样颁发给同志们。以示鼓励。

  当然,一笔不苟,最忠于原作,不走样的,要数冯承素了。因为冯是对着太阳光,先用细笔勾双边,再用毛笔实写。冯承素虽然没有欧阳询、虞世南、褚遂良官大书法好,可是冯承素就像是王羲之的特型演员,默写王的胡子,背诵王的咳嗽,吃饭睡觉都学“王书圣”。因此,冯承素临摹的“兰亭集序”,就像王羲之的复制品,倒也“笔势精妙,萧散朴拙。”李世民喜而倡导,文武百官、书法界群起响应。自此以后,历朝历代,都拿冯承素当“书圣”,一笔一划,大张旗鼓临摹起来了。直到现在。

  王羲之的“天下第一行书”呢?被“爱江山更爱书法”的李世民,带进了他的昭陵。弥留之际,李世民在病榻前,问儿子李治:你孝不孝?李治说:当然孝了。李世民说:那就把“兰亭集序”,放你爹棺材里吧。李世民活着爱“书圣”,死了也要“书圣”陪着。真是爱得“死去活来”。

  所以,周杰伦在“兰亭序”歌里,咬牙跺脚地唱:“真迹绝,真心能给谁?”端的谁也给不了了。想看真迹,谁敢不要命了撬昭陵?还真有一位敢“玩命”的盗墓贼温韬,盗了包括昭陵在内的18座唐帝陵,在昭陵里发现了王羲之、钟繇的一些书法作品,却独没有“书圣”的“天下第一行书”。有人便怀疑,让“有眼不识金镶玉”的温贼给撕了。也有人怀疑,《兰亭集序》根本就没在昭陵,而是葬在武则天和李治的乾陵里了。

  郭沫若先生则认为:王羲之生活的东晋,不可能有那样的行书作品,《兰亭集序》不过是后人假冒“书圣”大名,伪造出来的。书法家高二适不同意。郭、高两派就打起“笔墨官司”。竟惊动了也是大书法家的毛主席。毛主席自然鼓励“百家争鸣”。争鸣归争鸣,这是大师们的事。小人物走自己的路,让别人去“吵”吧。

  王羲之的书法,楷书,我临过他的:乐毅论、黄庭经和孝女曹娥碑;行书,我除临了几十遍:兰亭集序,我还临了几十遍:怀仁集字的圣教序。我觉得:“圣教序”比“兰亭集序”还好看。此外,王羲之的:快雪时晴帖、十七帖、二谢帖、丧乱帖、姨母帖、官奴帖,我也经常阅读揣摩。试着临摹过几回,未得要领。

  “写字上瘾”,还真让梁实秋说着了。我练毛笔字“上瘾了”。上午写,下午写,每天都要写上五六个小时。为了降低学习成本,我先用旧报纸写,家里的旧报纸写光了,就买毛边纸写,接着买便宜的宣纸写,最后再用正儿八经的“中国红星宣”或“中国明星宣”写。

  我的一张张“墨宝”,飘着“一得阁”的芬芳,几天就堆了一阳台。爱人看到我废寝忘食,比上班反腐倡廉还卖力气,就指着我的鼻子,风雨咆哮:“刚收拾好,你就弄个遍地狼藉。都没地方下脚了,你这个破坏分子。”

  于是,每隔三、五天,我就要抱出去“一大抱颜真卿和王羲之。”隔壁王大哥看见了,心疼地说:“别扔呀。这么好的书法,给故宫办个大展多好。以后火了,可都是钱呀。”“您抓紧留几张,给孙子买别墅,娶媳妇。”我伸出一双“墨手”,与王大哥紧紧一握,两人笑得前仰后合。

  字无百日功。我这么“玩命儿”,老天爷不会看不见。刘家有女初长成,躲在深宅有人识。以致:女大十八变,越变越好看。便有亲朋好友,小心翼翼地“求爱”。把我的“习字”,呼作“墨宝”。

  先有侄女结婚,我墨饱笔酣,激情挥毫:“笃亲锡福”。榜书,字很大。整张四尺大红宣。红彤彤的,喜气洋洋。我的一位老领导,名副其实的书法家,练“毛体”。他前看看,后看看。端详了半天,拍拍我的肩膀,笑说:“是那么回事,有点儿柳体的风骨。”“我学的是颜体。”我不好意思地小声答道。他朗声说:“这就对了。欧颜柳赵,柳在颜后,柳也学过颜嘛。”领导是真懂行,我点头,并给他竖大拇指“点赞”。

  又一个侄女,也要结婚了,标准提高了。她说:“光写四个字不行。要写一副喜联,加四字的一个横批。”我奉命照办。联是:“知己情怀清若水,可人风致静于兰。”横批:“琴瑟和鸣”。侄女小俩口,莺歌燕舞,将“墨宝”高高挂于新房,高兴得直拍手:“春光送暖,山清水秀。”

  四弟乔迁新居,我给他写了四个大字:“德风惠露”。四尺整张,大红宣洒金。四弟是个朗诵艺术家,他把“德风惠露”,朗诵了好几遍。然后,又朗诵出八个字:“情深意长,蓬荜生辉。”

  我的延庆老乡王金良,和奥运冠军们搞了个“体育沙龙”,点题让我写一副:“正心正德正念”。一副六个字,有三个“正”,那就必须有点儿变化了:第一个“正”,我写行书;第二个“正”,我写楷;第三个“正”,我写个草。都是颜真卿,不乱;行楷草同居,不闷。老乡眯起两眼,一个劲儿点头:“团结紧张,严肃活泼。是这意思。”

  虎年新春,我乘酒兴,写了一副大红的春联:“人生一甲未及半,事业百年正庆春。”一个横批:“囯泰民安”,还有一个大大的“福”字。刚刚贴上大门,邻居们争相观赏。大家一块儿住着,都知道我退休了。好开玩笑的王大哥,恢复了纪检监察干部日常的庄重端正,煞是认真地说:“言为心声,字如其人。贴切。”我说:“自写自话,看着亲切。”

  虎年三月,儿子考上了北京理工大学的博士生,儿媳考上了中央财经大学的研究生。我也自撰一联,表示祝贺:“学问十年须坐冷板凳,养生三餐当吃热乎饭。”横批:“春华秋实”。以表达一个父亲的心愿和嘱咐。

  同时,为了醒心明志,我也给自己撰了一联:“粗茶淡饭过小日子,平心静气养大德行。”横批:“见素抱朴”。我的诗集《山一程 水一程》出版后,作家、诗人石中元先生写了一篇“人民诗人”的评论,给我提出了努力的方向和目标。为了表明心志,我用三尺整张红宣,写下10个大字:“诗合时代诵,歌为人民唱。”以激励自己。

  2022年10月,党的二十大即将召开,我专门写了一幅作品:“万紫千红百花争艳,五湖四海一体同春。”参加中央和国家机关喜迎盛会的书画展览,以表达一个共产党员的祝福之情。洒金大红宣,四尺整张。看着就喜庆热烈,五内顿觉热气腾腾。

  当然,我暗自还有一个,没敢对人说的小小愿望:明年春节,请一二位书法知己,回我已离开38年的老家,给父老乡亲写一天春联。特别是,我要给我的街坊嫂子,多写几副。聊以平复我几十年的愧疚。

  颜真卿和“二王”,我天天亲近。唐朝的欧阳询、虞世南、褚遂良、柳公权,宋代的“苏黄米蔡”,以及后来的赵孟頫、文征明、董其昌,还有清朝“康雍乾”十几位皇帝的御笔,我也临摹过三五回。走出去,请进来。权当:开门办学,转益为师。

  明末清初的傅山,也是我极钟爱的。傅山是大书法家,更是大学问家。傅山八、九岁从钟繇起步,继学王羲之、颜真卿,重骨力,宗颜书而参以钟王意趣。

  傅山有个“四宁四毋”:“宁拙毋巧,宁丑毋媚,宁支离毋轻滑,宁直率毋安排。”我奉为学书法的“四项基本原则”。

  于是,东施效颦,我也体会总结出个“四宁四毋”来:“宁饱毋渴——指用墨;宁慢毋快——指运笔;宁重毋轻——指笔划;宁紧毋松——指结字。”我这“四宁四毋”,不过是感性认识,只限于操作层面。与傅大师不可同日而语。

  “作字先作人,人奇字自古。纲常叛周孔,笔墨不可补。”这是傅山先生在“作字示儿孙”,其实,也是对清初“奴书”的挥鞭痛笞。

  傅前辈的意思是:人品高,字品才能高。不过也有列外,不可一概而论,犯“本本主义”的错误。蔡京、秦桧、赵孟頫和严嵩,这四位人都不怎么样,可他们的字,直到现在还被称道并流传,没被一棍子打死。

  我曾写过一首《学书法》的诗,表达了我个人“习字”的一点感受:

  横撇竖捺

  真草隶篆

  研磨日光

  饱蘸月影

  给一个个方框字

  注入灵魂和血性

  一杆

  精瘦而挺直的竹

  率领无数

  狼毫和羊毫

  迎风飞舞

  潇潇洒洒

  丈二的宣纸上

  一条墨染的河

  缘着线装的中国

  时急时缓

  流过秦时明月汉时关

  拓摹打捞

  漂浮在

  竹简和石碑上的汉字

  一卷魂魄

  漫天气象

  飞流直下三千尺

  惊艳神州五千年

  立于书案前,悬腕挥毫,一开墨就是两三个小时。既是体力活,活动了胳膊腿,强壮了腰间盘;又是脑力劳动,活跃了思维,增强了记忆力,防止老年痴呆。

  按照王羲之的说法:凝神静思,预想字形大小、平直、振动,令筋脉相连,意在笔先,然后作字。这就要全神贯注,把注意力提高到最佳状态。

  练习楷书,因为字体工整,结构谨严,行笔须心平气和,沉着稳重,所以,可帮助缓解高血压、心脏病和焦虑紧张。

  练习隶书、篆书,因为书体安稳,字形端庄,行笔须从容缓慢,精道细致,所以可帮助调节焦躁不安、固执偏激的情绪,也可辅助治疗冠心病、高血压等。

  练习行书、草书,因为书体灵动放纵,写起来如行云流水,笔势起伏跌宕,很能抒发心性和感情,所以,有自卑感、轻度抑郁者,可以多写一写,大有好处。手脚麻木、半身不遂患者,也不妨试一试,但应从实际出发。多动症、焦躁狂和男女更年期患者,还是不要着急,等身心平稳了,再写行、草书。

  练习书法,是一个动静结合的过程:胳膊、腿要动,心要静。一张一弛,身心健康。可谓:端立作书,四肢之力俱到,惟力愈大,而运笔盖轻灵。健身操,健美操;太极拳,柔道,瑜伽,气功和打禅。刚柔并济,力与美相结合,应有尽有,全齐了。

  医学研究表明:人类20个长寿职业中,书法家名列第一。

  汉代到清代,人类平均寿命25岁—40岁,大书法家平均寿命是80岁:唐代的柳公权87岁,欧阳询84岁,虞世南80岁;明清时的文徵明89岁,梁同书92岁,翁同龢85岁。

  从清末到新中国成立前,人类平均寿命是40岁—62岁,大书法家平均寿命是88岁。

  进入现代、当代,大书法家的平均寿命,已超过90岁:齐白石、黄宾虹、何香凝、章士钊,均在90岁已上;朱屺瞻、苏局仙、孙墨佛,个个更是高寿100多岁。

  书法还特别励志。

  30多年前,我认识一位“无臂书法家”,叫刘京生。刘京生在一次劳动事故中,不幸失去了双臂。面对如此重大打击,刘京生没有颓丧,他用嘴叼着笔,学习书法。用嘴叼着笔写字,一会儿就头疼头晕,而且口水会顺着笔杆,不停地流到笔尖,流到纸上。刘京生就在右膀,绑出一根长杆,夹住毛笔,晃动膀子书写。世界以痛吻我,我报以书法。就成了身残志坚的人生楷模。

  10多年前,我还认识了一位“左臂书法家”,叫丁晓兵。丁晓兵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,被打掉了右臂,他只好用左手写字。可丁晓兵不是天生的“左撇子”呀,在一次考试时,他刚答了一半,老师就来收考卷了。丁晓兵是著名的战斗英雄,全军都在向他学习。老师还是毫不留情,收了丁晓兵的考卷。为此,“血性军人”丁晓兵,玩命用左手练习写字,就写成了书法家;玩命用左手练习投弹、射击,就苦练成了“军中标兵”。

  上战场是英雄,下了战场还是英雄。全国都开始学习丁晓兵了。见到丁晓兵时,我请他写了一幅:“一点浩然气,千里快哉风。”据说,丁晓兵还能用左手绘画,诸如画梅兰竹菊,等等。

  都说“人书俱老”,我惟愿与书法携手同行,共度时光,“书”渐渐成熟老道,而我却越来越朝气蓬勃,越来越年轻。

  不惦记出名,更无意于当书法家。退休了,我只想让生活节奏慢下来。书法恰是个慢活,是个慢功。字一笔一笔写,饭一口一口吃,路一步一步走。化繁为简,以贫为乐,破涕为笑。汇小溪成江海,垒碎石起高楼,积跬步至万里。行事不再慌慌张张,对人不再急赤白脸,付出也不一定非要有个看得见的收获。

  我恍然大悟:原来,练毛笔字,临碑帖,学书法,是在修身,是在养心,是在怡情。这一切的一切,神奇的中国书法艺术,不知不觉告诉了我这么多。

  最爱写的是先生教的方块字,老家延庆是“书法之乡”。相传仓颉造字,秦李斯统一小篆。一个年轻的书生,将繁琐难写的小篆,改革成为书写简易便捷的:隶书、“八分书”和楷书。这个青年学者,叫王次仲,是我老家北京延庆人。王次仲大约生活在秦汉时代。

  王次仲这么有学问,朝廷就召他进宫,可王老师不爱当官,皇帝就派人来抓不识抬举的小王。车走到居庸关,王次仲一发功,挣脱囚笼逃出来,张开双臂化作飞翔的大鹏。为了阻挡大队追赶的官兵,王次仲急中生智,拔下两根羽毛变成两座山,让追兵无法逾越。

  这两座山,就是今天我们延庆的大海陀和小海陀。

  2022年,北京冬奥会的滑雪项目,就在这里举行。让世界再次轰动的是大小海陀山,而唤起我绵绵无尽遐想的,还有神奇的文化英雄王次仲,以及博大精深的中国书法。

  作者远山简介

  远山,本名刘利华。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曾任北京市延庆县(区)委宣传部副部长、中央国家机关纪工委副书记。1980年开始文学创作,先后在《当代》《十月》《散文》《青年文学》《北京文学》《山西文学》《当代诗歌》等发表小说、散文和诗歌,出版《黑月亮 白月亮》《天朗气清》《山一程 水一程》等文学作品集5种,300余万字。有30余篇(首)小说、散文和诗歌获《人民日报》《小说选刊》“全国报纸副刊作品评选”和江西省、安徽省“五个一工程”等文学奖。被称为“跨世纪的抒情诗人”,作品被称为“一代人的心灵吟唱”。近年,他创作了一批歌词,广为传唱,受到了听众的喜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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